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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孟云舟!”
邬岳钳住他的手,金色的眸子沉沉地盯着他,“你究竟在闹什么?”
“滚!”
孟怀泽眼眶通红,挣扎着要挣开他的钳制。
面对着这样的孟怀泽,邬岳禁不住有些诧异。
孟怀泽总是温和的,像是一团很好欺负的软乎乎的棉花,即便生起气来他也不是锋利的,像是被剪了爪子尖的猫崽,愤怒地抓挠几下,留给人一个不高兴的后脑勺,却也是软腾腾毛茸茸的。
他从未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孟怀泽。
孟怀泽挣不开邬岳铁钳般的力道,他理智已经残存无几,绝望之下,他低头咬在邬岳抓着他的手上,嘴下用了死力气,血腥味霎时涌上舌尖,他却死咬着不松口,像是要将那漫长余生的苦和痛都宣泄在此时的牙关处,恨不得将邬岳的肉都给他生生咬下来。
邬岳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瞧着他,举着手任由他咬,良久之后,他感觉到孟怀泽齿间的力道稍松,这才问道:“闹够了?”
孟怀泽眼睫只轻轻一颤,那没出息的眼泪便突兀地砸了下来,滴在邬岳血淋淋的伤口上。
邬岳一愣,竟是被那眼泪烫得一哆嗦,他伸手要去给孟怀泽擦眼泪:“你哭……”
“别碰我!”
孟怀泽躲开他的手,声音沙哑不堪,他瞪着邬岳,发红的眼中竟是切实的疏远和厌倦,“你走吧。”
邬岳收回手,他盯着孟怀泽,眼睛微微眯起,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摄人心魄,这是他发怒的标志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走吧。”
孟怀泽低低地重复,“想去哪里就去哪里。”
邬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孟怀泽竟会赶他走。
短暂的沉默之后,邬岳冷笑一声:“就因为我去川箕山没有告诉你?”
“不,”
孟怀泽闭了闭眼睛,声音虚渺得几乎抓不着,“是我不想再看见你了。”
邬岳觉得简直荒唐,他兴冲冲地在川箕山上给孟怀泽做了半天的木箱,回来路上还在想着他收到箱子时高兴的模样,谁知到家迎面而来的却是愤怒和驱逐。
邬岳一向自傲,只有他将其他妖怪踩在脚下践踏的份儿,从不肯丢了一点脸面,此番被孟怀泽厌倦地往外赶,他怒极反笑,神色却是松动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。
他抱着手懒洋洋地往旁边一靠,挑眉问孟怀泽:“你以为我不敢走?”
“你敢。”
孟怀泽道,方才的暴怒似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,此时只剩绝望的倦意,他像是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,踉跄一下往后坐回椅子上,他深深地低垂着头,邬岳只听到他沙哑的声音,“这次走了就别回来了。”
“求你了。”
今夜没有月亮,黑色的云层涌动交错,深秋的风穿过林梢,吹过这小小的院落,卷起地上的落叶,沙沙作响,带来的却是更加的静谧。
孟怀泽仍是那样深深地低垂着头坐着,满天夜色似是都落到了他的肩膀上,他承担不起这样的重量,肩膀向前瑟缩着。
他坐到天上浓黑的云层渐渐散开,影绰地露出带着一层毛边的月亮,坐到周围渐渐落起了霜,院中枯黄的草茎和青色的石板上都凝了一层白,他的衣衫浸透了夜色又浸透了清晨的霜露,凉潮得似是下了满夜的雨。
渐白的天色中,孟怀泽缓缓抬起头来,缥缈的雾气润湿了他身前的地面,显出一种冷潮亘古的黄,那是赤裸的泥土的颜色。
空无一人的泥土。
只有散落的山果,原本红艳熟软的果子此时不过是混着黄泥的烂浆。
孟怀泽愣愣地看着,随后似是被蛊惑了,从椅子上慢慢站起身来,走到那些被摔得稀烂的果子面前蹲下。
他伸出手来想要去将那些果子捡起来,然而凝着血渍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肮脏的果浆时,他却看着自己的指尖停住了手。
良久,他蜷着手指收了回来,只抓了满掌的冰凉雾气。
他一声不吭地蹲在那里,没流泪,也没什么表情。
他已经愤怒过、绝望过、疯狂过,似是将此生所有的戾气与不甘都在昨夜释尽了,只余了空荡荡的一层躯壳,只剩了良久的、一生的静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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