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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天色渐暗,周围的萤火逐渐亮起来,邬岳这才推开那堆七零八落的木头,拍拍手站起身来,吩咐那些小妖精道:“把这些木头先藏起来,别让孟云舟看见。”
回家的一路上邬岳心情愉悦,他想着孟怀泽收到新药箱时惊喜的模样,眼尾便忍不住地弯。
邬岳踏着薄薄暮色踏进小院,看到孟怀泽竟是在海棠树下坐着。
他没想到孟怀泽今日回来这么早,挑眉笑道:“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?”
孟怀泽没动,也没吭声。
邬岳粗钝的神经未觉出什么异常来,他走到桌边,将兜着的衣角放开,被他揣了一路的山果便都骨碌碌地滚到石桌上,有一颗不听话的差些滚下桌来,被邬岳伸手兜住,献宝一般递到孟怀泽眼前,逗他道:“怎么,想不想吃?”
村落中不知哪户人家正在烧火,苍蓝暮色中溢散着劈柴燃烧的气息,孟怀泽的目光静静落在眼前的红艳山果上,然后他抬起手,将那颗山果从邬岳手中拿起来,下一刻,却是用力地将那枚山果狠狠地砸向了院墙暗角。
邬岳眉间霎时一凛,他扭头看向远处地上被摔烂的果肉,再收回视线时,眸子深处已经微微蕴起金色。
“你做什么?”
他问。
孟怀泽一贯温润的脸上此时毫无表情,开口声音沉哑不堪:“你去哪了?”
“怎么?”
邬岳站着,低头瞧着孟怀泽,这样俯视的姿态带来莫名的压迫感。
孟怀泽又问了一遍:“去哪了?”
邬岳答道:“川箕山。”
孟怀泽慢慢地站起身来,他盯着邬岳,一字一句,像是压抑着愤怒的质问:“你去川箕山,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邬岳蹙眉看着孟怀泽,孟怀泽显然是在生气,但邬岳却不明白他为何生气。
“川箕山罢了,以前我不也经常去,”
邬岳道,“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,孟怀泽呼吸却是猛地一窒,有那么一会儿他脑中一片空白,翻来覆去全是邬岳的那句“为什么要告诉你”
。
他并未意识到他浑身都在发抖,晃得几乎要站不住,邬岳伸手要去扶他,被他一把打开。
“别碰我!”
他一副被逼到极处的模样,声音都岔开了,眼睛红得似是要滴血。
“为什么要告诉我?好!
今日是去川箕山,那川箕山之外呢?更远的、其他的地方,是不是,”
他死死地盯着邬岳,一个字一个字道,“你是不是也觉得,为什么要告诉我?”
天地浩大,邬岳一向任意而行,毫无束缚,他不明白孟怀泽这质问有何意义,又是想得到什么答案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
邬岳问。
“我在问你!”
孟怀泽喊得嗓中都含了一丝铁锈的腥甜。
邬岳敛眉想了想,道:“你若是想,我可以告诉你。”
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妥协,孟怀泽该是满意了,谁知眼前的人却像是被什么兜头敲了一棍,踉跄了下才勉强站住,面色愈发苍白胜纸。
邬岳在向他退步,可在这小小的退步中,孟怀泽却证实了他的未来,由无尽的离去和漫长的等待组成的未来。
浓重绝望倾头浇灌,孟怀泽几乎要被从内及外寸寸绞杀。
他不知如何排遣,攥成拳的手几乎要在皮肉上掐出血来,恍惚发黑的视野中晃着那红艳艳的山果,他低吼一声,痉挛着手指将那山果攥起来,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外砸。
盛怒之中他不知控制力道,抓那山果时手指用力地磕在粗糙的石桌面上,指甲磕断,指尖被磨出了血。
而那山果如此小,如此轻,承载不了将他灭顶的巨大绝望,他的狂怒也像是一个轻飘飘的笑话,无能又可笑之极,可他又别无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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