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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案上端来一盘吃食,摆在沈宜棠面前,“快尝尝。”
盘里堆满琥珀色的糖球,龙眼般大,像一颗颗明珠。
“小五娘起名叫宜棠,最爱吃饴糖,阿兄都记得。”
沈宣的笑容近似慈爱,里头竟藏着哀伤与求恳——叫人不忍拒绝。
沈宜棠拈饴糖球的手略显迟疑。
饴糖又甜又糯,哪个小孩子不爱吃?她也爱过。
可饴糖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东西,她只有在过年时能吃到。
后来阿娘去春风楼弹琴,日子过得没那么紧巴了,她拿钱买来半斤饴糖,一口气吃了个饱。
从此再看到饴糖,就犯恶心。
这回也不例外。
塞进嘴,饴糖特有的甜腻瞬间溢于唇齿,浓郁到黏住她喉咙,一股浊气逼她向外吐。
她不得不捂住嘴,强行吞咽下去。
沈宣欣慰道:“阿棠,多吃几个,小时候你吃一碟子都不够,央我给你买。
我怕你吃坏牙,只能拿骑木马哄你,这才让你不再嚷着吃糖。
你骑木马时,总爱喊几句口号,爱喊什么来着,你还记得吗?”
沈宜棠登时一凛。
再看沈宣眼睛微阖,面带惆怅,全情沉浸在回忆里。
——不是在试探她。
她摇头,“不记得。
小时候的事,我大半忘了。
苦苦抱着从前的美好回忆不放,又如何能过好眼前生活?这饴糖,我也不爱吃了,太粘牙。”
“不爱吃了?”
沈宣如遭当头一击,慢慢道,“好吧,阿棠说得有理,是阿兄太执著于过去了。”
他垂丧地拿起几枚饴糖球,放在自己口中,缓缓嚼动——以一种咀嚼悲伤的姿态。
沈宜棠默默看着他的愁容,她仅仅暂时借用沈五娘的身份,无意卷入沈五娘与家人的爱恨,沈宣这份略带古怪的悲伤,她没办法承接。
她现在就是懊恼,昨晚一时口快,给沈宣安了个以棍棒教训妹妹的形象,实在离谱。
一室空气凝滞,沈宜棠为了缓解尴尬,扭头四望。
沈府书房窗明几净,三壁皆书,地上零散放了几个箱箧,笼盖半敞,里头的画轴卷册纸页泛黄,萦着微苦的陈年味道。
薄脆的书页层帙堆叠,其中旁逸斜出的一角,惊现沈宜棠熟悉的名字。
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过去。
“阿棠,”
沈宣道,“这几箱书都是父亲私藏,他不许人看。
我见书要被虫蛀了,才搬出来打开晒一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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