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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到高淳县去投奔他表舅,赶上表舅生意做得不好,铺子刚关张,家道着实艰难。
舅甥两个合计着要重新做个买卖,小夏学的是裁缝手艺,便预备开个裁缝铺。
遇上那表舅心高,一定要开间带卖布匹缎子的裁缝铺,话说得也有理,“单靠你替人裁做衣裳,能赚几个钱?你想想看,人家出料子,你替人家做件衫子再快也得七八日工夫,七八日耽搁下来,满破不过挣几十个辛苦钱,何况你又不是什么有名的老师傅。
不如铺子里带些好料子卖,那才是真正赚钱的地方!”
小夏听后觉得很是,转头和玉娇商议,“我先时在南京学手艺的那间铺子也带卖绸缎,倒还真是卖料子赚钱些,裁做衣裳不过是挣几个劳苦钱。”
玉娇想了想,却觉不妥,“话虽如此,可进料子铺货,即便不要那些好绸好缎,只卖些粗布料子,要铺得柜上好看,也少不得要二三十两的本钱。
再添上铺子的租金,就不下三十五两了,咱们哪来那么些钱?你身上拢共不足五两银子,在这高淳县咱们又没个亲戚朋友,就是借也没处借去。”
难得小夏满面愁容,坐在铺上唉声叹气。
玉娇眼睛转转,挨着他坐下,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轻递下巴,“既是你舅舅的主意,他又是本地人氏,你就叫他去借本钱去,什么时候凑足了银钱什么时候再开铺子。
一面你跑跑那些人家,替人裁做衣裳赚钱,真要等着开那铺子,咱们迟早得喝风。”
谁知表舅一听要他去筹措本钱,便一脸苦相,手向两边摊开,“我虽有些朋友,也都是和我一样,他们不来问我借就罢了,我还指望去借他们的?
”
偏这人素日又有个赌钱的毛病,脑子一动,起了个歪主意,“不如你和我去赌场坐坐,兴许几局下来,本钱就到手了!”
小夏起先不肯,后来经不住他表舅三催四迫的,也跟着去了两回,赢得二三两银子回来,不免神短气浮。
玉娇劝他,“赌钱终归不是正道,赌桌上岂有常胜将军?趁这会还没输,快别去了。
你那舅舅真是,好的不教你,净教你这些旁门左道。”
小夏非但不听,还替他表舅分辨,“舅舅也是为了咱们好,想早日把铺子开起来。
咱们赚足了钱,将来也好回南京去见你爹娘。”
玉娇嗤了声,“我看你这个舅舅也是个没正行的,你那舅妈也瞧不上我跟你私跑出来,成日给我脸色看。
你还是趁早去跑人家,手上有几户客人了,咱们自去赁间屋子住,离了他家我还安生点。”
小夏不以为意,把这话当了耳旁风,仍和他表舅镇日赌钱,向来久赌无赢家,终把带来的几两银子输了个精光。
转头又来求玉娇,“咱们走的时候,你妹子不是给了你一只金镯子?你先借了我去押几两银子来,这回一定连本带利都翻回来!”
玉娇不依,“不行!
那是玉漏好容易积攒下来的,不到万不得已,怎能拿去典当?我还想着将来咱们过上安稳日子了,还给她去呢。”
小夏只得变了个说法,“你叫我去跑人家揽生意,我总要穿得像样点,免得人家说一个裁缝连自己身上都穿得不体面。
我一定不去赌,只拿去押了银子办两块料子做衣裳,给你也做一身,这都开春了,你还穿着那厚袄子怎么成?”
到底难经他三哄四骗,把拿金镯子拿去押了八两银子,谁知不过半月光景,又打了水漂。
赌钱的人,从来上场容易下场难,经过这一段,小夏早已赌红了眼,还想得到做生意的事么?终日和他表舅合计哪里筹措赌本。
一来二去,便将主意打到了玉娇身上。
起先小夏还不肯,架不住他表舅说:“你当她是个宝啊?一个姑娘家,没名没分跟着个男人私奔,这样的品行,也只你看得起。
将来发达了,你娶她还不得叫人议论你是个活王八?何况到那时候,她也早和你舅妈一样,成个黄脸婆了,你还娶她做什么?不如趁此刻她还年轻,长得又标志,还能卖个几两银子脱手算了,否则将来还要吃得你精穷!”
这席话似个钩子,将前尘往事勾翻出来,小夏不免想到,玉娇在和他前就早不是个清白身子了,又是高门大院里过惯了的人,如若他久不发达,她耐不住这长苦,又逢人引诱,到时候自己岂不落得鸡飞蛋打?
“于是就十两银子将我卖给了我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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