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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当今太后仍是嘉嫔时曾因犯上被逐出宫,说是养病,其实是囚禁于鸣燕山行宫,当时皇上也同被牵连,一起与她在行宫呆了八年。”
皇上不被先皇看重,曾被弃于鸣燕山行宫朝野皆知,是如今最忌讳提及的事,现在这些话但凡被人听去一点,他就用不着等什么陷害,立马就能让皇上雷霆震怒,谢暄拼命压低嗓音,傅行简也不再用他硬拽着,俯身听得认真。
“鸣燕山这八年皇上身边虎狼环伺如履薄冰,每日就只能抄书作画,如同隐居一般,后来他为自己取了号,就是松岚。
知道此号的人不多,除了太后和一直跟着他的大伴高似,就是行宫的宫女太监们了,这事你大概也听说过,行宫曾闹过一场瘟疫,里面的老人儿都死绝了。”
说完,谢暄深深看了傅行简一眼,那意思在分明不过——
现在你也知道了。
“松岚为山间松林蒸润之气,这首诗描绘的是初春之色,为何不能是巧合?”
傅行简立于他身前,语气间丝毫没有听到禁忌之事的慌乱。
“可万一皇上多想呢!”
被子也顾不得裹了,谢暄站在床阶上与傅行简平视,双手紧握,脸颊也急得泛起了红,“上头有我的字,我哪儿说得清。”
第一句只是犯了忌讳,而真正要命的是后一句
——春风举柳隐东山。
谢暄是在春日里一个温暖的午后出生的,故取名为暄,后虽还未及弱冠,但老师徐阁老早早就为他取字兰时,亦为春。
而谢暄的母亲周氏是继后,她前面那位皇后虽伴皇帝二十多年却未有所出,所以谢暄虽最幼,却是唯一一个正正经经的嫡皇子。
对于这个漂亮乖巧的老来子,皇帝的喜爱是溢于言表的,但却已经无力护他周全。
谢暄五岁那年皇帝骤然驾崩,他躲在周后怀里懵懵懂懂地得知有几个哥哥陆续没了,原是禁军总督的舅舅周岱被远派边疆抵御强敌西羯,紧接着母亲突发重病,他还在稀里糊涂的时候就只剩了孤身一人。
六岁那年当今圣上继位,他被皇嫂收留,养在了宫里。
大楚自建朝以来都是立嫡不立长,皇上这算是横夺了谢暄的皇位,若不是当年众多老臣一起施压,他多半也活不了。
而这后半句里的春风暗指的就是谢暄。
信是冒用舅舅的名义给他的,最终被解读为皇上大势已去,舅舅周岱在边关为自己绸缪,让他蛰伏隐忍,待时机成熟一举东山再起。
牵强附会,狗屁不通!
谢暄虽在心里骂得难听,可只要信在,终有一日会被解读成这样子。
“这封信留着迟早要出大事。”
谢暄说完,眼眶微微红起,眼底映出的烛火仿佛燃在了水中,“傅意深,你快把信撕了吧。”
灯烛在此刻突然噼剥着跳跃了几下,傅行简明明没动,眼睫下的暗影却一恍,
“傅意深?”
傅行简眼中起了微澜,平整的眉心再次轻蹙,他没有再追问这封信,而是仿佛不确定一般,再次问道,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你的字啊。”
谢暄茫然地抬头,“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这样叫你。”
以前的他可不是这么叫的,日日里行简、行简的,有多亲热就叫得多亲热,谢暄就不懂了,他现下明明是为了讨好,特意遂了他的意叫他的表字,还不行吗。
指头在被子里抠得砰砰响,谢暄也不高兴了,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,为了这张脸受了那么多委屈,要是老天爷让他回到更早的时候,他说什么也不要这个男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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