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辽玥伏在床沿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,房内漆黑一片。
他下意识握了握放进被褥里的那只手,掌心是空的。
再把手往床铺更里面探了探,没有人。
季无衣不在床上。
辽玥猝然清醒,兀地抬头一看,床上十分平整,黑压压的枕头被褥铺在面上,哪里还有半个人影。
这么一动,肩上就有东西滑落下去。
他捞着摸了摸,竟是一件貂领披风,不知是谁何时盖在他背后的。
辽玥心下一空,举目四顾,满面茫然。
“季无衣。”
他试着对满屋黑暗喊了一声。
没人回答。
“季无衣?”
还是没有回应。
辽玥把披风往床上一扔,蹭地起身,开门冲了出去。
隆冬腊月里,大雪已下了一天。
夜色正浓,街上行人无几,许多铺子和宅院虽大门紧闭,但赶着过年,檐下都吊着大红灯笼,倒也不算昏暗。
天地间处处积压着一层白,抬脚往地上一踩就是一个脚印,风雪萧萧,偶有三两过路人冒雪前行也是靠着墙根畏畏缩缩,舍不得露出半点面貌。
辽玥一袭红衣走在大路中央,左右顾首,两只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。
不是季无衣。
全都不是季无衣。
他越走越急,脚步也愈发慌乱无措。
正焦灼间,不远处街头却传来一声轻唤:
“阿玥。”
辽玥骤然将目光从自己身侧转向正前方。
天地一色,那个人乌衣白发,伫立在漫天飞雪中与他遥遥对望,身后是延绵不尽的万家灯火。
辽玥呼吸略微一滞,眼前一幕让他恍惚与一万年前的某个时刻重合,那时季无衣也是这样满目盛光地望着他笑,用才捏过泥人的手指刮刮他的鼻梁,凑上前问:“糖葫芦好吃吗?”
如今却是灯火未老,人已白头。
他大步流星走过去,走到季无衣跟前,语气相当不虞:“你又要跑哪去?”
季无衣还没开口,就听辽玥又问:“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跑哪去?”
他怔了怔,垂下眼帘,看着挂在小臂的貂锦,小声道:“睡醒了,出来走走,给你做身披风换着穿。”
又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小心翼翼往辽玥眼下递了递:“见着有卖的,给你买了串。”
辽玥凝视着那串冰糖葫芦,须臾接过,脸色才缓和些。
季无衣瞥到辽玥肩头,见对方还是只着一件红绸单衣,便将挂在小臂的披风一扬,抬手绕过辽玥后颈,给人披上。
披风是锦面,暗银线勾的回字压边,黑底羽纹,银白的貂毛在领口上一围,季无衣打好系带,辽玥还能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脖子。
他把披风给人紧了紧,待仔细检查灌不进风以后,又冲辽玥举手,掌心向下招了招,辽玥便微微低下头去。
季无衣把木簪子从袖口掏出来,一手轻轻把着辽玥头顶的长翎金冠,一手慢慢把簪子插进去。
辽玥刚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把簪子从自己头上偷偷取走的,就听季无衣叹了口气,声音低低传过来:
“不是叫你醒了以后离我远些么,怎么不听话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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