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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的她就像一名老妇,垂垂老矣,一手撑着椅子的扶手,满头白发寂寞地垂落在凉风里。
这是天酒从未见过的羡安,不再年轻貌美、盛气凌人的羡安。
“母亲……”
她又轻轻唤了一声,“为何会这样?”
羡安的目光越过她,看向远处,鲜见地弯了弯唇:“方才你在外面唤我‘母亲’,我一时还以为是竺宴,是竺宴又来求我回去了。”
天酒的眼睛倏地就热了。
羡安的目光缓缓回到她身上:“你不知道吧,竺宴他,他小时候经常来这里,他来求我回去,或者,让他留下,他想和我在一起。
可我从未答应过他,我总是一次次冷漠地将他赶出去。”
天酒飞快地眨了眨眼睛,眨去眼睛里的热意。
其实她知道,她看见过。
“他自小就独自住在扶光殿,灵根也被我封印了一半,使他空有一身睥睨天地的灵赋,修行却总是力不从心,又因为我那仅泄露了一半的预言,总是被其他神族欺负。
他经常受伤,但他从不会带着伤来见我。”
羡安问,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天酒轻轻点了点头:“他总是觉得,男子要足够强大,要保护身边的人,要有为想保护的人承担一切的能力。”
羡安宽慰地笑了笑:“你瞧,我生的儿子,从小就这么有担当。”
“可是有一次,他却满身伤痕昏倒在我殿外。”
羡安抬起老迈的手指,朝外面指了指,“就是你刚才站的那个位置。”
羡安说到这里,安静了好一会儿,而后一滴眼泪安静地顺着她的眼角流下:“那是唯一一次,他如此孱弱地出现在我面前,也是他最后一次来求我回心转意。
你知道,那一次,他对我说什么了吗?”
天酒红着眼睛,轻轻摇头。
“他说,他不懂我为何不喜欢他,也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讨母亲的欢心。
神域中人都不喜欢他,大抵是不肯教他的。
所以他想来想去,去了一趟人界,去学习如何为人子,如何让母亲喜欢。”
羡安说到这里,抬手盖住脸,哽咽的嗓音从她的指缝间传出,“他在人界逗留数月,最终挑选了一家猎户。
猎户家算不得有钱,家徒四壁,勉强维持生计,唯夫妻俩有一个儿子,极尽疼爱,他心中十分羡慕,便假作擅弓箭的流浪儿,留在了他们家。
他帮他们家打猎、劈柴、挑水,以换取留在他们家,同他们的儿子学习如何讨父母的喜欢。”
天酒眼角浸出水光。
父母爱子原就是本能,哪里需要他小小年纪那样去学?
当年的他,独自流落人界,心中该是怎样的苦涩?
“后来呢?”
天酒哑声问,“那家猎户,待他可好?”
“他那个命,哪里有什么后来?”
羡安自嘲道,“连他的亲生母亲都抛弃了他,还能指望下界一对陌生的凡人夫妇不成?不过一开始也是好的,他帮他们猎了许多珍贵的猎物,又替他们干完了所有的活,投桃报李,他应当也在凡界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。
可是好景不长,凡人夫妇的儿子不干了,年纪不大的孩子最易争宠,他怕竺宴抢了他的父母,便弄了些伤痕在身上,污蔑是竺宴打他,还污蔑竺宴给他下老鼠药,想要药死他。
凡人夫妇终究也只是凡人,舐犊情深,当即便将竺宴拳打脚踢了一顿,赶了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