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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首诗背不出来,被先生说了两句,你就使性子跑出来。
行,到明个你也不用去学堂了,我也能多活两天,不然早晚被你气死……”
渡平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,当初在人间的时候他就没少听村里的大人教训孩子,也是这一套差不多的说辞,如今再听来竟还有些怀念。
他的视线从那母子二人身上移开,向周围看去。
九移山上长梦一场,人间已是几度王朝变换,他原先生活的那个村落在战火中毁去,由帝王亲自下旨改成了药田,而千载之后,那些药田又改换成了新的村落,却仍是残存了许多千年前的影子,比如种草药成了此地绵延千年的传统,该处因此得了个别名,“药乡”
,再如村中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栽种着海棠树,传言说那是千年前的大夫生前最钟爱的树。
而他原先小院所在的位置上现如今也有一处院落,只不过改换成了村中的学堂。
他的海棠树应是在漫长的年岁中死去了,院中新种的那株海棠并不如原先的高大,却也算是雅致。
学堂里先生敲着戒尺,正在教孩子们诵读功课,童真的读书声从屋内传出,穿过飒飒枝叶,落在院外的阳光里。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
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。
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。
闰余成岁,律吕调阳……”
邬岳和渡平蹲在院墙外面,一边晒太阳,一边听着学堂里的读书声。
有一会儿他们谁都没说话,渡平心中也有些乱,这一日经历的事太多,要开口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。
邬岳突然从地上捡了根小棍,问他道:“你的‘云舟’是哪两个字?”
在渡平的记忆中,邬岳这条狼大字不识一个,听他这样问不禁有些惊讶:“什么?”
邬岳低头,兀自拿着那根小棍在地上写了起来。
云、芸、昀、匀、耘、筠……他一连将与“云”
同音的字都写完了,又在旁边将与“舟”
同音的字全列了一遍。
见渡平发愣地看着他,邬岳笑了笑,说:“怎么了?”
“我之前在一棵树上看了一个人几十年,他读书的时候,我跟着他去了几次学堂,也听了一些,但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,就把这两个音的字都记了下来。”
他说得很是随意,好似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,渡平却没吭声,仍是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。
邬岳脸上的笑意淡下去,然后他移开视线,伸手想要将地上的那些字抹去。
渡平突然伸手拦住他,从他手中将那根小棍拿过来,在地上的那一堆同音字中将“云”
“舟”
二字圈了出来。
圈罢,他又在旁边的地上,将那两个字一笔一划地重新写了一遍。
“云舟。”
写完“云舟”
二字,他又另起一行,在下面写了“怀泽”
。
最后,是他的本名,“渡平”
。
邬岳被抢走了手中的小棍,便又在旁边拣了一根,渡平写一笔,他在旁跟着学写一笔。
日色已经西沉,橙红色的夕阳光暖柔柔地笼罩着地面,给他们的手和地上的字都镶了一抹金。
远处有人间生起炊烟,柴火烟味飘散过来,偶尔夹杂着几声赶着牲畜归家的吆喝,身后学堂中的孩子还在拉着长腔念书。
六个字写完,还没等将小棍放下,便听院中的先生一拍戒尺,怒声喝道:“书读得都要睡着了,重来,读不好都不准回家!”
那些孩子显然被震慑到了,从头再读起来,声音果真比先前精神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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