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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秀兰哭着扑上来夺棍子,“你别打了,再打就把儿子打死了啊——”
楚怀智自己手骨也爆了皮,洇出血,右胳膊打得太狠小臂上青筋蜿蜒暴凸。
他觉着自个儿对不住霍云山,也对不住他小儿子,让他最在意的人对他失望寒心。
他眼睛通红地吼,“我他娘的现在就是个罪人!
老子不忠,不仁,也不义!”
……
******
当年冬天,霍传武和他妈妈搬离这座大院,离开北京。
霍云山作为戴罪之身关押在秦城高干监狱,高官政治犯人身待遇其实相当不错,只是失掉了前程和自由。
霍传军是个冤的,为自己的一腔热血冲动付出了代价,关押劳教了十八个月,事后发回原籍遣回老家。
他也没受到过分为难虐待,只是个人档案被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,一辈子抹不掉。
霍传军放出去时十九岁,已经完全是大小伙子模样,身材宽阔硬朗,眉目深沉冷峻。
人生经历这一场大变故,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眉眼间浸透成熟沧桑。
这人没参加高考,没机会上大学,趁着九十年代开放大潮,直接下海了。
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。
楚珣当时听哥们儿说,霍传武在离开前一天,一个人爬到菜站后身红砖垒成的城墙顶上。
那是他们司令部四个小坏蛋在一起打牌,扯谈,并排坐看夕阳的地方。
夕阳下坐着少年孤独的身影,侧面的弧度像一尊永恒静止的雕塑,与西山红日的光辉熔化在一处。
传武缓缓低下头,像是想起什么,想起某个人,静静地回忆,随后将脸埋进双膝,弓起的后颈脊背微微颤抖……
楚珣当天在景山上课,正坐在课堂上,窗外的风景某个瞬间在他眼前风云变幻,晦暗不见天日。
啪……楚珣手里的笔,掉在地上。
楚珣举手站起来:“老师,我,我东西掉了,丢了。”
他无视老师和所有人诧异的目光,扭头跑出教室,一路跑出学校,跑上大马路。
景山高干子弟校园里行走着各式各样身份隐秘的便衣,或者说是保镖,在课堂上“陪读”
,陪太子公主读书。
楚珣他们班也有一名便衣陪读,年轻干练的小伙子,姓林,名叫林俊。
这小伙子每回上课坐最后一排角落,盯梢保护的目标任务就是珣公子。
林俊跟着楚珣跑出去,楚珣扭脸冷冷地威胁对方:“小林,带我去火车站。”
“你不带我去,我今天让你的‘目标任务’毁灭消失,让你丢饭碗坐牢。”
小林带他开车飚至火车站,楚珣冲下车头也不回,跑过人潮汹涌的候车大厅,心沉到谷底,身躯仿佛被拥挤的人群拖拽着滑向漩涡深渊……
楚珣不用去看大厅里屏幕显示的客车时刻表,像被一块磁石牵引着,一路闯关,从检票员眼皮底下钻栏杆钻进去,冲上站台!
他看到了他的二武。
霍传武身后拖着几件超大的硬牛皮箱子,沉甸甸的。
那是他们全家人来京几年再带走的全部回忆。
传武扶着他妈妈迈上车厢台阶,自己再去拖那些箱子,在列车员帮忙下把箱子全部拎上去。
霍传武没有左顾右盼,没有回头再找人。
这人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夹了一颗烟,狠命抽了几口,把烟抽完,唇间最后一口烟雾留给这座城市,然后让烟蒂飘落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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