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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有点懊悔昨晚没点灯,什么都看不真,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朦胧混乱的。

西屏给他看得脸上越来越红,不得不向垂下来的门帘子递一眼,警告他不许胡来。

时修见她有些惧怕,反而肆无忌惮地去拉过她的手捏.弄,知道她不敢闹出动静。

口里的却说着正经事,“臧班头都有些灰心了,才刚大家还商议要如何撬开那周童的嘴。”

西屏抽了两下手抽不出来,又不敢骂他,只得忍着气瞪他,口气却也还好,“你说过,周童进屋行凶的时候,另外两个凶手也在屋里,只要找到那两个凶手,周童不就抵赖不了了?”

时修好笑着看她,“你怎么也发起糊涂来了,要是找得到那两个凶手,周童招不招认都是铁证如山。”

她趁他这松懈的间隙,把手抽了回来,两手握着防备地放在下巴底下,拿眼警告着他。

可巧她腕子上戴着个绿油油的翡翠镯子,衣袖滑下去,那油亮温润的的光泽晃过时修的眼睛,在他脑子里一闪,令他倏地正色起来,又去拉她的手。

这回一点不给她抗拒的余地,一把拖到眼前来,看着那只镯子静静沉思。

西屏见他面色凝重,不像是在动什么花花念头,因此没再挣扎,老老实实地伸着胳膊,半晌胳膊举得酸了才歪着眼叫他,“嗳,你又傻了,想什么呢?”

时修低声呢喃,“会是什么人戴那样的东西——”

“什么东西?”

时修抬起头来,“你还记不记得姜俞生耳下那块斑痕上有点状的挫伤?你这个镯子忽然叫我想到了,那挫伤应该是一串珠子。

可一向只有女人才戴手串,但要是个女人,根本勒不住他。”

西屏听见这话,也陷进沉默中,忽然脑子里浮起一个人的面目,眼睛陡然一亮,“我知道了!”

“知道什么了?”

“是他,一定是他!”

西屏把胳膊伸回来,不肯给驾车的小厮听见,便把脑袋伸过去,嘁嘁唧唧地附耳和他说了一阵。

午间及至衙内,时修甫进门便吩咐臧志和去监房放南台,南台走出来还纳罕,“这么快就要放了我?”

“怎么,姜仵作在这里还没住够?”

臧志和笑道:“大人和姨太太昨日就赶去凤泉驿去核查过了,你说的那些话都不假,罗峰山上找到了你祭拜父母的纸蜡,那庄子上也去问过,大人还亲自骑马检验了从城内跑到凤泉驿的时辰,你没有作案的时间。”

别人怎么样南台全没听进去,只听见西屏为他劳碌奔波,心又像是从黑水中浮起来,姜家的人都不在意他没要紧,好歹她是信他念他的。

走到内堂来,见时修和西屏对坐在椅上吃茶,两个人没有说话,不过仿佛又说着什么暗语。

时修一改先前的态度,起身来把手拍在他肩上,“姜三爷,对不住,辛苦你受了两日的牢狱之苦,眼下没事了,你先回家去歇歇,往后还是一样当差。”

南台动了下肩膀,把他的手挪下去,随便打了个拱,口中似有嘲讽之意,“多谢大人替卑职洗清这不白之冤。”

时修却不和他计较,还睇着他别有得意地笑,“不客气,你我就算不是朋友,也还有同僚之谊嘛。”

西屏在那椅上轻咳了声,放下茶碗走来,“三叔,你这会就坐了我的马车一起回家吧。”

时修也不拦阻,经过昨夜,他对南台恰当的宽容起来,那份宽容里,未尝没有骄傲和得意,他吃尽了甜头,何苦再去寻南台的不痛快呢?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。

算了,他想,大方点,坐个马车而已,反正南台刚从监房里出来,沾灰带土的,她避还避不及呢,何况自己还有要紧事赶着去办。

他大手一挥,豁达地准许他们走了,“赶紧回家洗个澡,仔细身上惹上跳蚤。”

果然,在后头看见西屏不露痕迹地从南台身旁挪开一步。

不过她同时也回过头来,狠狠剜了他一眼。

这厢登舆,南台坐下来看见衣摆上的污渍,才想到自己身上的腌臜,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,想下车去。

西屏看出他的窘迫,笑说:“不要紧的三叔,反正我也是刚由乡野之地回来,也弄了一身的泥灰。”

南台沉声静气地说了句,“谢谢你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他看着她桃红杏艳的脸,觉得她有些陌生。

人还是那个人,不过像是突然刚从黑暗中破土而生一个灵魂,那熟悉的五官里透着诡谲叵测的艳冶,是他二嫂,又像从来不是。

姜潮平同她过了这几年的日子,恐怕也并不认得她。

“三叔,你总看着我做什么?”

西屏转回脸,对着他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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