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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开始想象自己远在京城的未婚夫。
那个叫卫疏的男子,会是何种相貌,又会是怎样的脾气秉性呢?
书呆子和贵公子在季浓的脑海中混杂,当夜她做了个梦,梦里的青年笼在一团模糊的烟雾中,看不清容貌,翻身下马向她破空抽来一鞭子。
“一个孤女,本公子可不稀罕。”
深夜,季浓被这噩梦惊醒,单薄的寝衣沾上一身冷汗,枕边也被洇出深色。
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瞬间将她覆盖,父亲临终时关切的脸重新浮现在她脑海中,那双想要抚摸她脸颊的手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她早年丧父,童年中父亲角色的缺失让季浓没有安全感,她甚至连外袍都没披,径直向母亲的卧房走去。
直至看到榻上没深睡的女人,她才缓了一口气,整个人像没长大的孩子,和母亲抵足而眠。
“娘,卫疏真的很好吗?”
她问。
季母温和地拍着她僵硬的脊背,“娘还没见过卫家小郎,倒是听你父亲提起过,卫家祖父师承崔氏大儒,为同窗奔走,不惧生死;卫小郎的父亲是一等一的不羁人物,与妻子钟氏伉俪情深,卫小郎养在他们身边,应当是个好孩子。”
季浓将脸埋在母亲怀里,梦里的那鞭子仿佛已经打在她身上,火辣辣地疼。
“我不嫁人,一辈子守在娘身边,好不好?”
季母笑着笑着忽然轻咳起来,点了点她的额头,“傻孩子,又说瞎话了。”
汝南的雾气里沾着淡淡的潮。
季浓听着母亲咳起来止不住的嗓音,在她怀里摇了摇头,“女儿守着娘,照顾娘。”
其实她知道母亲的病愈发严重了;
母亲千方百计地想瞒着她,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,病人身上日渐衰微的病气是遮掩不住的。
季母咽下喉咙里的血,面色竟有些凝重,“此事莫要再提,浓儿听话,卫家是个好归宿,你爹爹不会害你,娘也不会。”
季浓还想说什么,女人握着她手的力道竟丝毫未松,这是母亲的心愿。
“你爹出了意外,你姨母家中如今也不好过,倘若有一日,娘也不在了,单凭你自己,怎么扛的住家大业大的汝南季氏,更何况你二叔三叔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。”
季母眼中含泪,可语调却格外认真。
这桩亲事是女儿最后一道傍身符,她疼爱女儿,却不能也不会让季浓在这件事上犹豫。
“浓儿,你明白娘的话吗?”
良久,季浓沉重地点了点头,最后她还是拉了拉母亲的衣袖,“我嫁,娘以后和我一起去上京,行吗?”
“爹和娘都说卫家小郎是好人,爹爹又和季伯伯是好友,我嫁过去,带娘一起走,行不行?”
“卫疏倘若真的很好,”
季浓的话一哽,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睫,轻笑道:“一定也会答应的。”
季母又咳起来,这次她没能忍住,趴在床边呕出一口血,血迹顺着女人还挂着笑的唇角流淌,格外狼狈。
她长叹,心疼地看着季浓,“娘真想……”
柔弱纤细的女人面色苍白,又开始呕血,咳嗽声更重,所有的话都不约而同地堵在喉咙里。
她真想陪着女儿,真想活得久一些。
……
病来如山倒,这次却再也没有病去。
半月后,季氏大夫人病逝。
季浓身为嫡长女,三年前为谈生意回来不慎跌落山崖的父亲送葬,如今又独自为母亲守灵。
葬礼办得格外隆重,看着面前佛口蛇心,因家产分割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二叔三叔两家人,季浓平生头一次觉得怨,觉得恨。
“亡母尸骨未寒,还请诸位留个清净。”
披麻戴孝的少女目光凌厉,扫过在场所有人。
她的三婶生了一双吊梢眉,没跪多久又扭着杨柳腰站起来睨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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